“国宝”大熊猫从这里走向世界
“国宝”大熊猫从这里走向世界
在上海,阿尔芒·戴维偶然得知,在遥远的长江上游地区,有一个叫穆坪的地方,是“上帝的后花园”,里面有很多珍稀的动植物。一个曾在邓池沟天主教堂工作过的传教士说,邓池沟天主教堂位于穆坪的大山中,那里生活着一种叫“白熊”的动物。于是,他把第二次旅行考察的目标盯在了穆坪和栖息在那里的“白熊”。
他不知道,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正期待他去破译——传教士口中所说的“白熊”,正是后来风靡全球的大熊猫。
1869年1月10日,阿尔芒·戴维来到了成都。他到四川教区拜会主教平雄神父。平雄神父也在穆坪修道院工作过,碰巧的是,平雄神父也热爱自然科学,曾经考察过穆坪的自然资源。
“在穆坪的森林里,生活着两种羚羊、一种野牛、一种黑白熊。”平雄神父对阿尔芒·戴维说。
“是白熊?还是黑白熊?”阿尔芒·戴维追问道。
“当地人对这种动物的名称很多,说‘白熊’是它,说‘黑白熊’也是它。也许它还有其他名字,我也说不准。”平雄答道。
再一次听说“白熊”后,阿尔芒·戴维再也坐不住了,也许一个重大的发现正等着他。
1869年2月22日,阿尔芒·戴维雇佣了5个挑夫,在青年传教士库帕的陪同下,从成都经双流、新津、邛崃,到达今芦山县大川镇。他的行走路线,正是当年利类思、安文思的“逃难”路线,只不过阿尔芒·戴维走得更远,他不仅经过了圣堂坪,还翻越了海拔3000多米的大瓮顶,2月28日到达了目的地——穆坪邓池沟天主教堂。
邓池沟大熊猫起源馆
当天晚上,他在日记中写道:
这里虽然离成都不远,由于崇山峻岭的阻隔,仍是一个封闭的部落。这里的高山和河谷都被原始森林覆盖,使得当地的野生动物得以生存和延续下去。
3月1日,阿尔芒·戴维开始工作,邓池沟天主教堂神父格里特特意给他安排了连在一起的两间房,一间作休息室,一间为工作室。3月2日,挑夫送来了行李和制作标本的工具和实验器皿。
阿尔芒·戴维点燃了酒精灯,蓝色的火苗第一次在遥远的大山中闪耀,一束科学的曙光照射在了这里。
从3月到11月,阿尔芒·戴维白天以邓池沟天主教堂为中心,四处考察,夜晚就在教堂里整理和制作动植物标本,这盏酒精灯陪伴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,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的诞生。大熊猫、川金丝猴等大名鼎鼎的野生珍稀动物,就是在这盏酒精灯下被解剖并制作成标本的。
刚到穆坪11天,“黑白熊”就与阿尔芒·戴维不期而遇。
3月11日,阿尔芒·戴维在学生格尼·厄塞伯的陪同下,来到红山顶下的河谷考察。红山顶是当地一座较高的山峰,阿尔芒·戴维一路收集了很多植物标本。下午在返回教堂的路上,他们遇上了一位李姓的教友。这位教友邀请他们到家里喝茶、品甜点。
他看着天色尚早,便欣然答应。这一去,一个隐藏了数百万年的秘密,就在李姓教友的家中拉开了帷幕。
一走进李家的中堂,阿尔芒·戴维就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张黑白兽皮。
“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‘黑白熊’?”阿尔芒·戴维急步向前,仔细观看起来。这张动物皮只有两种颜色,周身雪白,四肢漆黑,全身黑白分明。
李姓教友见他对这张动物皮感兴趣,走过去告诉他:“这是一张竹熊皮。”
“竹熊?”阿尔芒·戴维哑然失笑,一种动物竟然有三个名字。其实,当地人除了称这种动物为“白熊”“黑白熊”“竹熊”外,也称它们为“花熊”。
回到教堂,阿尔芒·戴维迫不及待地打开日记本,写道:
天啦!伟大的造物主居然创造出如此奇特的大型动物。它可能成为科学上一个有趣的新物种。
第二天,阿尔芒·戴维再次来到李姓教友家,再一次仔细地观察黑白熊猫的皮毛。他知道,对于生物学来说,没有见过活体动物,就不能说这种动物存在。
3月23日,阿尔芒·戴维雇佣的猎人带来了一只幼年的“黑白熊”。遗憾的是,为了携带方便,猎人把捕捉到的“黑白熊”弄死后才送来。虽然“黑白熊”死了,但尚有余温的身体还是证明了这种神奇动物的存在。
4月1日是西方的愚人节,但对阿尔芒·戴维来说,这天却是他最幸运的日子。
这天上午,猎人们又给阿尔芒·戴维送来一只活的成年“黑白熊”。他兴奋不已,围着“黑白熊”团团转,终于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直觉——这又是一种欧洲没有的物种。戴维暂时把它命名为“黑白熊”。
发现“黑白熊”,让阿尔芒·戴维激动不已。他等不及将“黑白熊”制作成标本寄回法国,就要求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立即公布他对这种熊的描述:
URSUS MELANOLEUCUS A.D.(拉丁文,意为“黑白熊”,我的猎人是这样说的):体甚大,耳短,尾甚短;体毛较短,四足掌底多毛;色泽:白色,耳、眼周、尾端并四肢褐黑;前肢的黑色交于背上成一纵向条带。
我前些天刚刚得到这种熊的一只幼体,并也曾见过多只成年个体的残损皮张,其色泽均相同且颜色分布无二。在欧洲的标本收藏中,我还从未见过这一物种,它无疑是我所知道的最为漂亮可人的新品种;很可能它是科学上的新物种。在过去的20天里,我请了十几位猎人去捕捉这种不寻常的熊类的成年个体。
4月4日,又一只黑白雌性成体纳入我的收藏。它的体型适中,皮毛的白色部分泛黄,且黑色部分较幼体之色泽更深沉,而又更光亮。
亨利·米勒·爱德华兹收到戴维的信后,出于对戴维严谨求实的科学态度的认可和信任,他毫不犹豫地在当年出版的《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之新文档》第5卷刊发了阿尔芒·戴维的来信。
由于饲养不当,这只“黑白熊”不久就病了,最后死在了天主教堂内。
在“黑白熊”生病期间,阿尔芒·戴维束手无策。“黑白熊”的生活习性对他来说,完全是一个未知的领域,最终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只“黑白熊”一天天消瘦下去,直至身亡。
1869年10月,阿尔芒·戴维把大熊猫的皮毛和骨头寄回法国。同时,他附了一封信:
我在成都时,听平雄主教说到白熊,当时想的是这种熊得了白化病。当我看到真实的皮张后,马上就相信这是一个有清楚区别的物种。箱子里装的是一只成年雌性黑白熊的皮毛和全部骨头,另一只是幼年雌性,也是皮毛和骨头。我对这种熊的认识,在到来之前毫无所知。
此时,享利·米勒·爱德华兹的儿子阿尔封斯·米勒·爱德华兹已接任馆长的职务,他也是一个自然科学家。在认真研究阿尔芒·戴维寄回的标本后,他认为“这不是一个熊属”,而是一个新属。
就其外貌而言,它的确与熊很相似,但其骨骼特征和牙齿的区别十分明显,与小猫熊和浣熊相近。这一定是一个新属,我已将它命名为Ailuropoda(猫熊属)。
1870年,他的研究成果《中国西藏东部动物的研究》发表在《关于哺乳动物自然历史的研究发现》合刊上。
阿尔封斯·米勒·爱德华兹提到的小猫熊,即我们今天所说的小熊猫,是1821年发现的,因为阿尔芒·戴维发现的“黑白熊”和小猫熊有相似之处,所以阿尔封斯·米勒·爱德华兹将它命名为“大熊猫”(也有翻译成“大猫熊”),并在它的名字中加上了发现者的名字:Ailuropoda melanoleuca David。
阿尔芒·戴维当时对大熊猫的习性的认知主要来自猎人的描述:
栖息在和黑熊相同的森林里,不过数量比黑熊稀少得多,分布地海拔也高一些。它似乎以植物为食,但有机会吃到肉食时,它也绝不会拒绝。我甚至认为在冬季里,肉食是它的主食。
150多年过去了,昔日的科学已成今天的常识。我们可以一眼就看出阿尔芒·戴维对“大猫熊”认知上的偏差。
这是一个躲过了第四纪冰川期的古老物种,为了在寒冷的冰川期生存下来,它们改变了原先的食肉特性,开始以竹子为食,但是吃肉的犬牙却保留了下来,它们的确不会拒绝偶尔吃一些肉食,不过它们的主食一年四季都是竹子。为了在冰川期繁衍自己的种群,它们缩短了怀孕时间,进化出生育早产儿的特性:初生的大熊猫幼仔,没有黑白相间的萌宠模样,而像没有毛的小老鼠,离开妈妈的照顾,很难成活……
不过,正是因为阿尔芒·戴维首次发现了“大猫熊”,才有了更多的后来者,不断地研究和探索这一物种的秘密。因此,1869年4月1日,也就是阿尔芒·戴维见到大熊猫活体的这一天,被定为“大熊猫发现日”,而穆坪,也就是今天的宝兴,成了世界知名的大熊猫模式标本产地。
本文节选自《熊猫山河记》一书,该书由雅安市融媒体中心高级记者高富华等人组建的课题组历时3年完成,讲述了邓池沟天主教堂的前世今生,从深幽峡谷中的教堂,管窥四川天主教传教史和大熊猫认知史。全书分为上中下三篇,上篇《神秘邓池沟——熊猫圣殿记》叙述了明末清初天主教从滇南进入川西南的曲折历程,阐述了其在雅安大川、穆坪“避难”落脚并在土司等社会力量支持下兴建教堂(修院)的故事;中篇《发现大熊猫——熊猫物种记》,则叙述了阿尔芒·戴维在穆坪发现大熊猫、珙桐等珍稀动植物的历程,记述了中国科学家的田野考察;下篇《百年大熊猫——熊猫文化记》,则阐释了国际社会对于大熊猫的认知,以及大熊猫文化的内涵与外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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