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婺风遗韵·拼搏争先④】金华斗牛：观斗内外有别 激烈不乏温情

徐顺宝

“会看的看技巧，不会看的看热闹。”说起斗牛，徐顺宝眯缝着双眼，乐在其中，津津有味。

雅畈镇有个铜山斗牛场，每逢斗牛时节，格外热闹。敲锣打鼓，彩旗飘扬，从各地赶来的看客们把斗牛场围得水泄不通。参与比赛的斗牛，盛装打扮，头戴大凤冠，身背文武旗，威风凛凛。

斗牛在水田里斗最是好看，两牛互斗，一招一式间泥浆四溅，配上热烈的鼓乐声，氛围感拉得满满，让人不由自主地叫好喝彩。

对于牛主人徐顺宝来说，看的是热闹之外的斗牛技巧。“别看只是两头牛打架，打法有很多种，牛啊，聪明得很呢。”听徐顺宝讲解招式，才知道里头颇有门道。

一头牛如何压制住对方？方法有很多种。常见的用颈部压住对方牛头，使对方抬不起头，这叫“小挂”。“大挂”呢，则是两只前脚骑到对方牛身上，这可是放大招了，胜利就在眼前。还有“靠”“追”“顶”等招数，斗牛在场上会伺机而动。

个头较小的牛如何制服大牛？也有奇招。小牛俯身用牛角从下至上顶住大牛的前身，使大牛失去平衡，这叫作“落头”。徐顺宝养的小牛就这样打败过大体型的斗牛，每每讲起这招，他总是很得意：“我家这头小的，有本事呢！”

斗牛场上，除了看两牛相斗，拆牛手也是一大看点。在两头牛斗得难解难分时，拆牛手就会适时将牛拉开，这需要拆牛手身强力壮又有胆识。同是雅畈镇的朱淑文便拆得一手好牛，去年，他也被评为金华斗牛省级代表性传承人。

朱淑文可以说是行走的金华斗牛“宣传大使”。20多年来，他和妻子带着斗牛奔走在青岛、烟台、济南、南京等20多个城市的主要景区，长年累月开展斗牛表演。他既是牛主人，也是拆牛手。“1997年在青岛啤酒节上，金华斗牛在上万人的体育馆表演，50元一张票都很难买到呢。”朱淑文依旧记得当年的掌声，“看台上都沸腾了，那么多人喜欢看斗牛，可有成就感了。”

拼搏忠勇一脉承

“进退变化若有知，腾跨牛背声唏唏。突然跃下猛抵顶，落头倒项相挎持。”金华斗牛好看，金东区蒲塘村人王廷扬在《斗牛诗》里就有描绘。王廷扬是清光绪年间的进士，而追溯起金华斗牛的历史，则还要远得多。

相传在三国时期，一日，孙权与鲁肃途经东阳郡（今金华市）看到田间有两头雄牛激烈互斗。孙权感慨，若是百姓有这般勇气，还怕邻国来欺负？此后，他为培养当地百姓的勇武精神，便在东阳郡大兴斗牛之风。

民间关于斗牛，还有另一个传说。唐朝时，金华出了个姓邢的武状元。他看到家乡百姓深受苛捐杂税的困扰，便表奏皇帝请求免税。皇帝不悦，提出邢状元若能托起金銮殿上的大柱子，并把蟒袍塞到柱子下，就同意免税。邢状元铆足劲办到了，却因用力过猛，不久后便去世了。家乡百姓得以免税三年，人们为了纪念邢公，便建造邢公庙，且年年在庙会上进行斗牛表演。

金华斗牛的民间传说，大都关乎忠、勇、武，寄予了百姓淳朴、美好的情感，亦与金华人拼搏争先的秉性一脉相承。

据浙江师范大学民俗学教授宣炳善考证，金华斗牛早在唐代就有文献记载。唐代画家戴嵩的《斗牛图》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，这是一幅绢本水墨画，将婺州斗牛风俗展现得淋漓尽致。画面中，两头水牛相斗，一头牛以牛角抵住对方牛的后腿，被抵的牛转过身子，一副虽败而欲再迎战的模样。图中还有乾隆皇帝题诗：“角尖项强力相持，蹴踏腾轰各出奇。想是牧童指点后，股间微露尾垂垂。”

在历史演变的进程中，金华斗牛由唐代的水牛相斗变成了明清及以后的黄牛相斗。在明清和民国时期的金华，春秋两季会进行斗牛。每年首次角斗称“开角”，最后一次角斗称“封角”。

新中国成立后的三四十年里，耕牛作为重要的生产物资，首先用于保障农业生产，斗牛活动曾暂停过一段年月。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，传统文化和技艺进一步受到重视和保护，金华市政府也出台了一系列举措，通过举办金华斗牛大奖赛等活动扩大金华斗牛的知名度，全市各地的民间斗牛活动也逐渐恢复并活跃起来。2004年，雅畈镇建起了铜山斗牛场，每年元宵、端午、中秋和农历十月廿六举办斗牛比赛，这样的习俗延续至今。

角斗之外是温情

“人生当知自足，静修可与贤齐”，徐顺宝闲来爱写书法，他给牛棚的木门上也工工整整地贴了这样一副对联。每天晨光熹微，他便开始给两头牛准备吃食。

之前，徐顺宝每天要牵着两头牛出门吃草，上午、下午各两个小时。自从有一次两头牛在外打起来后，他便不再把牛往外牵了。“我年纪大了，同时带着两头牛出门，挺累。”此后，徐顺宝便每天准备好草、米糠、番薯等饲料，运进牛棚喂给它们吃。

徐顺宝在村里有新房，但他依旧住在牛棚边的泥瓦房里，“和牛住得近点好，心里踏实”。有天晚上，徐顺宝被大牛突然的叫声惊醒，起床去牛棚一看，原来是小牛挣脱了缰绳，正准备跑。“别说对牛弹琴，牛通人性，大牛还知道跟我通风报信。”

徐顺宝爱牛，牛，就像他的家人一样。这一点，是金华大部分牛主人的特性。“西班牙斗牛是人与牛斗，云南是用凶猛的水牛相斗，但金华不一样，用的就是本地土黄牛，从买牛、养牛到斗牛，处处是温情。”研究金华斗牛30余年，宣炳善做了大量的田野调查，跟踪走访了众多的牛主人和拆牛手，金华斗牛的人情味，最让他着迷。

峰头高、颈部粗、尾巴长，并且有4颗以上牙齿，通常就会被认为是一头理想的斗牛。每当牛主人买回一头好牛，就要将其盛装打扮并敲锣打鼓风风光光迎回家，并用心取名，有的还直接把牛唤作自家儿子的小名，很是亲近。

平日里悉心照料不说，赛前更是要精心准备大餐，佐以黄酒一同喂给牛吃。上场前，牛主人还会提前商量好，将性格温和的牛和性格刚烈的牛配对，以免两头气急的牛互斗而受伤，而性格温和的牛常能以柔克刚。

“有的牛主人会用皮套套住牛额头做保护，牛受伤了还会安抚它。看客想看刺激，但牛主人总想到牛的身体。听到牛喘粗气，他们就会在场外叫停。” 宣炳善说，金华斗牛讲究的是点到为止，两头牛斗得僵了，拆牛手就会赶紧拆开，注意保护牛的实力和积极性。观斗多了，宣炳善看到了“斗”之外的温情和智慧。

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，农耕文化的表现形式不可避免地萎缩，金华斗牛也不例外。2003年以来，由于斗牛赛事少，养斗牛成本高，金华斗牛传承区域急剧缩小。宣炳善认为，可以在主要景区建造市级斗牛场，也可尝试利用非遗民俗加多元化文旅产业的形式打造旅游景点，作为乡村振兴共同富裕的抓手。加大对非遗传承人的保护力度也很重要。

“多办活动，有牛斗就好，吸引年轻人来学。”徐顺宝希望看到更多的斗牛活动，“我会继续坚持，只要饲料能拉得进去，牛粪能拉得出来，我就一直干。”

来源：金华新闻客户端 金华市文旅发展与非遗保护中心

作者：孙媛媛 何飞 许栋梁 李沛临

编辑：陈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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