纳兰容若与沈宛:人生别离,不过落红满地
康熙二十一年,正月十四日夜,皇上设宴于乾清宫,与臣同乐。
宴会过半,一群华裳女子翩翩起舞,随即一阵悠扬的歌声与古筝唱和,白衣胜雪,轻纱蒙面,古筝的声音从指尖缓缓奏出,朱唇轻启,唱词愈发动人心弦。这便是我,江南名妓——沈宛。
皇上命我御前回话时,我的眼中竟全是皇上身边的那个侍卫,他在这一众人中是那样的不凡,扑面而来的全是书香之气。皇上问我是否知道我所唱的词是何人所做,其实,我又如何不知呢?家家争唱《纳兰词》,更何况我是那样仰慕他,此次进京也是为了拜访他。
他的这首词是悼念亡妻之作,唱来已是凄然苦楚,那他写时必定是肝肠寸断。他是如此深情,他的专情,令我感动,也让我心疼。
皇上倒是有意逗我,竟又问我你是何人,早已猜中,可真对上你的目光时,我还是心跳不已,我浅笑着回答:“回皇上,他应该是,纳兰公子。”皇上命我摘下面纱的那刻,我分明看到了你眼中的惊诧,只是那时我却误以为你也为我动心。
皇宫一别,我们甚至没有说再见,匆匆离去,我不知你是否能记住我。虽有遗憾,但我至少见到你了,纳兰容若,果然温润如玉,举世无双。
白玉帐寒夜静,帘幙月明微冷。
两地看冰盘,路漫漫,恼杀天边飞雁。
不寄慰愁书柬。谁料是归程?
——清 沈宛《望远》
这是我寄给你的第一首小令,落花微雨的江南,我让我的思念随信笺飘摇,直到你将其展开,我的心才得以安稳。何其有幸,我竟认识了你的挚友顾贞观,他欣赏我的才情,后来也明白了我对你的心意。我委托他替我将信笺传递给你,实在是再好不过了,女儿心事,盛在这桃色的信笺中,才显得珍贵。
幸而远渡的信笺有了回应,后来的日子里,你总是时不时地回我一封信。你我二人书信的来往,总让我产生一丝错觉,也许你能放下卢氏,开始接纳我,也许我也能成为你内心底里柔软的一部分。
然而,我终究是错了,我低估了卢氏在你心中的份量。
黄昏后,打窗风雨停还骤。
不寐乃眠久。 渐渐寒侵锦被,细细香消金兽。
添段新愁和感旧,拼却红颜瘦。
——清 沈宛·《长命女》
我想见你,迫切地想要见你,以至于夜不能寐,终日愁闷。故而顾贞观约我同去京城时,我激动得喜极而泣,我终于可以见你了,容若。
风雨兼程的旅途之苦都不能阻挡我对你的思念之情,然而,你的一句“雨蝉,是你回来了吗?”却让我柔肠寸裂。原来,我不过是自作多情,我从来没有走进你的心里,我不过是卢雨蝉的影子罢了。
酒醉的你看我的眼神满是深情,可你口中的呢喃我却听得分明:“雨蝉,雨蝉,我好想你!你果然回来了。”我看着你笑着流下的眼泪,瞬时又感到心疼,罢了,能让你宽慰,我姑且就做一次“雨蝉”吧。
此刻化为“雨蝉”的我,对你的要求就只有好好生活,不要再为“我”做任何傻事。你就那样痴痴地看着我,温柔的眼神让我忘却了一切烦恼,我静静地躺在你的怀里也是幸福的。红烛影动,一夜欢好。
翌日清晨,我便匆匆离去,连你的睡颜都不敢细看,我怕自己舍不得。从仰慕你到爱上你,我从来都是卑微的,但我还是不愿做卢氏的影子,我不愿做任何人的替身,沈宛就是沈宛,永远也不会成为第二个“雨蝉”。
你去世的那天,是五月三十日,你果然痴情,痴情到连命都不顾,痴情到连忌日也要与卢氏相同。若是你知道我怀了你的骨肉,你还会不会舍得离开呢?
孩子诞于秋日,我为他取名富森,我知道,你若在世,必定也会满意,孩子平安喜乐,是你最大的希望吧。
人生别离,不过落红满地。
文|渐悟之于(三度平台签约作者) 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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