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立佳

编辑 | 子木

龙门石窟延续时间长，跨越朝代多，以大量的实物形象和文字资料从不同侧面反映了中国古代政治、经济、宗教、文化等许多领域的发展变化，对中国石窟艺术的创新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。

龙门石窟自建造以来，一直受到人为盗凿破坏，远至唐武宗时期的灭佛运动，石窟蒙难，但经其后历朝修建营造，并未造成较大影响。石窟造像被盗最严重时，是清末和民国时期。此外，民国政府为从南京迁都洛阳，修建龙门西山下道路时也炸毁了大量的山麓佛龛。

冈仓天心

最早把龙门石窟介绍给世界的，是日本美术家冈仓天心。他曾多次来中国游历考察，1893年他在龙门石窟考察，回日本后便举办讲座，介绍这座东方艺术宝库。从此龙门石窟声名远扬，也引来愈来愈多的打着探险家、考古学者旗号的外国游客。加之此后战乱管理空虚，1930年代到1940年代，在高额利诱下，龙门石窟造像受到了疯狂的盗凿，蒙受了空前劫难。

30年代初，地质学家袁同礼到龙门石窟考察，看到了宾阳洞、千佛洞等洞窟被严重毁坏——佛像头颅被击落，洞内外佛龛造像有的被砍头，有的全身被盗，其惨状令人触目惊心。他在考察报告中提到：龙门之南的外凹村，许多石匠都以盗凿龙门石像为业。他们勾结土匪，夜里携带云梯、手电筒到洞窟中盗凿。很快，这些被凿下的头像、碑刻、浮雕就会出现在北京的文物市场上。

当年被盗凿的龙门造像，如今散布在欧美、日本等国家的博物馆、艺术馆等公私收藏中。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国宝，当属现藏于美国纽约市艺术博物馆的《北魏孝文帝礼佛图》和现藏于美国堪萨斯市的纳尔逊艺术博物馆《文昭皇后礼佛图》。这两幅浮雕合称《帝后礼佛图》，原位于龙门石窟宾阳中洞东壁。

北魏孝文帝礼佛图 规格：208.3 cm×393.7 cm 约北魏公元 522-523年

《北魏孝文帝礼佛图》表现的是北魏孝文皇帝迁都洛阳以后，率领文武百官礼佛时的宏大场景。浮雕以孝文帝为中心，形成前簇后拥的礼佛行进队列。孝文帝头戴冕旒，身穿衮服，在诸王、中官及手持伞盖、羽葆、长剑、香盒的近侍宫女和御林军的前导、簇拥下，缓缓向前行进。

整幅浮雕采取横向构图，人形处理因此显得颀长，并略带向前的倾斜感，既保留了盛典中的帝王生活气派，又带有飘然如仙的宗教意味和凝然静谧的心境。画面构图严谨，错落有致且和谐统一，人物密集重叠，顾盼照应，既浑然一体，又有丰富变化。

这幅浮雕形象地向我们展示了1500年前，北魏皇室贵族崇尚佛教，列队礼佛的恢宏场面，是北魏社会宗教生活的生动再现，更是佛教造像汉化的代表之作。从图中人物的衣冠发式和伞盖、羽葆等仪仗制度看，孝文帝推行汉化的政策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成果，因此，这件作品也具有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。

无论从艺术史、宗教史角度去考察，还是从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去估量，《北魏孝文帝礼佛图》都算得上北魏时期一件不可多得的浮雕极品。

《北魏孝文帝礼佛图》是20世纪在30年代被美国人普爱伦勾结北平琉璃厂的古董奸商盗凿而去的。

彼时的中国社会动荡，1930年，普爱伦从龙门石窟拍摄大量的照片，并给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馆长赫伯特•温洛克写信，称“龙门石窟的伟大浮雕（可与万神殿和法国沙特尔大教堂媲美的中国艺术），正在遭受破坏，敦煌的一些壁画预计会在北京出现。我应该到那里去，为博物馆收集有关它们的一切信息，无论我们能否得到它们。”

在北京，普爱伦找到了当时琉璃厂最大的古玩铺“彬记”，指名要老板岳彬负责“抓货”，他出资收购。经过一番讨价还价，两人堂而皇之地签订了协议，议定价格为1.4万银元，期限是5年，也就是从1934年到1939年。

在这份意向书签订之后，岳彬便开始了一系列有计划的盗窃行动，岳彬伙通过北京琉璃厂的另一古董商赵鹤舫（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、拳毛騧的流失与他有关），联系到洛阳的文物贩子马龙图共同作案。

惨不忍睹的浮雕原址

马龙图出面买通当地保甲长和地方土匪，但这些人干坏事儿没问题，但并没有足够的手艺，于是他们持枪威逼村里的石匠王光喜、王水、王惠成三个人，带上工具和手电进入石窟，对照着普爱伦拍摄的照片，将《北魏孝文帝礼佛图》与《文昭皇后礼佛图》一块一块凿下来，昼伏夜出，持续了数天才完成。

浮雕凿下来后，岳彬又买通当地军阀，以保持偷运安全，先运到洛阳城内，然后分期分批地将被盗凿下来的碎块偷运到北京。到达北京之后，岳彬又聘请高手，对照照片逐块粘对，经历数月才将其复原，最后，还剩下两箱碎石已经无法黏对。

浮雕被凿成这样的碎石，运到美国后再装拼复原

1935年，岳彬将修复后的浮雕交付给普爱伦，经由古董商代理内利•赫西之手提供了一份虚假运货单，用以欺骗海关官员，然后把浮雕运至美国。《北魏孝文帝礼佛图》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，《文昭皇后礼佛图》藏于美国堪萨斯市的纳尔逊艺术博物馆。

复原后的“国宝”已是支离破碎

也有一种说法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《北魏孝文帝礼佛图》疑为赝品。因为当时北京琉璃厂的人几乎都知道彬记是古玩行最大的制假中心，根据岳彬不择手段疯狂造假的历史，完全可以做出这样作品。而且据岳彬的大徒弟丁兆凯等人后来交代，浮雕碎块很多过于破碎，根本没办法拼接。他们找来修复古董的大师来，仔细找碴口拼对，还是拼接不上。最后迫不得已只好按照普爱伦提供的照片，照样仿造了一个皇帝礼佛图交货了事。当然，这样可能是他们企图逃脱罪责所编造的谎言。

细节依稀残缺，人物头像悬浮空中一般，连接碎片已失。

普爱伦回国后，因为搜求中国文物有功，后来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远东艺术部主任当上了博物馆的馆长。至于岳彬也为自己疯狂的贪欲付出了代价，岳彬盗卖《帝后礼佛图》一事披露后，激起了社会公愤，文化界300多人联名写信，要求审判岳彬。之后岳彬被判死刑，病死狱中。

现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《北魏孝文帝礼佛图》因当初的盗凿而千疮百孔，更令人痛惜的是，它的流失造成了龙门石窟永难弥补的残缺。